月横空

【秦周】【关周】夜雨秦关几重云(十四)

 

1、本章有周,有汪,老关出现在梦境里,秦出现在对话里。
2、如有小可爱发现各种细节上的有bug,也请以各种形式告知我,态度不拘。  
3、  这是个油腻的中年故事。  
4、   @爬墙小能手😘    @泼墨画霓裳    @枫澜清渊  @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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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周巡觉得自己在做梦。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里,支队大院里亮着橘色的街灯,他穿过幽暗深长的走廊,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窗外的天空绽亮着绚烂的烟花,爆竹的炸裂声连绵不断,他接了电话,他挂了电话,有笨蛋把人家挂在门口的羊腿当做了人腿,有蠢货把二踢脚崩到洗浴中心的房顶,六起不是纵火的失火案件,一年三进宫的小流氓,还有,还有市局下发的通告,报警中心转来的案子,老关打不通的电话。

周巡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曙光四号院。

喷香的饺子,半酣的他,女人在里屋哄着小儿子,男人为他满了酒,小女孩儿爬上他的膝头。

小女孩自以为悄声地对他说,你要是把胡子剃了,不扎我了,等我长大,我就和你结婚。

男人看着他大笑起来,而他也含着几分温软笑着答应,好好好,等过完了年,周叔叔就去刮胡子。

可是过完了年,胡子却不用刮了。

要和他结婚的小女孩永远长不大了。

我的羔羊,我的羔羊,我的羔羊。

还有打不通电话的他。

他坐在楼门口,曙光四号院的楼门口,他看起来很累很累很累。

他说,鞭炮声太吵了,没听见手机响。

他说,小高在楼道垃圾桶里找着了凶器,上面有血迹和指纹。

他说,周巡,人不是我杀的。

周巡确定自己在做梦。

周巡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猛然警醒,他大口喘着气,感到一阵莫名的恍惚。

不是曙光四号院。

不是。

是长丰支队,是他的办公室,是他的办公桌,他的抽屉里还放着小包装的零食。

他沉默地叹息,缓慢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不自觉地撕开一小袋干果的包装,当咸香的核桃仁通过牙齿的研磨在口腔里散发出充盈的植物的油脂香味和细微的涩意的时候,他才感到一丝平静。

——周巡,人不是我杀的。

周巡微微弯了弯嘴角,闭上眼睛让自己在椅子上靠得更舒服一点,认真地咀嚼着嘴里的盐焗核桃仁。

——周巡,人不是我杀的。

周巡偏了偏头,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吃什么核桃仁,他想起裤兜里的QQ糖,吃那个就好了,充满了水果的香味,弹软清甜,哪像这个核桃仁,吃到嘴里是咸的,吃着吃着怎么还涩了起来。

再也不买这个破核桃仁了。

 

大猪蹄子炖得极入味,咸香滑口又筋道,一口咬下去,满满的肉香便在裹在嘴巴里,再拣上几颗浸着肉汁的酥软黄豆,好吃得能让人垂泪。

换做平日里的周巡,这样的猪蹄请来一盆,你给他盛得不够吃,他还要骂你小气得连食堂的猪蹄都舍不得给他吃。

可是今天的周巡却不太行,他看着周舒桐给他打回来的黄豆焖猪蹄,心里一阵腻得慌。才嫌恶地把饭盒往旁边推了推,猛地又发现小姑娘正小兔子般眨着眼睛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周队,汪哥说,吃了饭才能吃药……”

周巡垂着眼角,为难地瞥着油汪汪的猪蹄:“汪儿呢?”

“汪哥还在审讯室呢,褚晓斌……哦,就是那个被您掐着脖子一起摔下楼的通缉犯,他不承认自己寄快递的事儿,还审着呢!”

“……行吧,”周巡双手一撑桌子,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去。”

“周队,那……饭……”

“……一会儿再吃,我这么大人了,还怕吃饭不成?走走走,审讯室走着!”周巡觉得自己是一条欺骗小白兔的大野狼。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真的有点怕那碗大猪蹄子,周舒桐要是非逼着他吃,他可能要翻脸。

头疼嗳气,恶心想吐,真不知道高亚楠挺着个大肚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起高亚楠,又不免想起了那位技术好人缘差事儿妈又怵窝子的战五渣秦明来,撇着嘴巴觉得这人不招人待见真也不能怪别人。

他是真的很难招人喜欢啊……

“秦明的口供呢?”身为人民警察,虽说您是位法医,可是这么简单地被劫持了,也实在……是很实在了。周巡想不通秦明为啥起个大早,还西服革履一表人才地跑到关宏宇的物流仓库去,还那么巧就遇上通缉犯,还那么巧就被通缉犯劫持到了工厂区。

“他的口供录好了。”周舒桐说,“他说什么现场情况对法医的判断很重要,他不能单纯依靠痕检科的勘察记录,非得自己去。”

周舒桐不太喜欢秦明。周巡这样判断,但是他觉得自己能理解周舒桐,毕竟……是吧?秦明是林涛那个粗线条都盖了章的事儿妈。

汪苗的饭盒就搁在观察室里,也是满当当的黄豆焖猪蹄,估计也是周舒桐给他打的饭,连顶上冒尖的黄豆都垒得和自己办公室里那碗一模一样——在吃的问题上,这姑娘算是很心疼自己和汪苗了。周巡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快凉透了的散发着油腻气息的饭盒,透过观察窗看汪苗审讯。

褚晓斌现年33岁,高中文化,三年前在龙番市郊对路人实施抢劫,抢走了几千块钱现金和一台手提电脑,还把受害人狠狠地揍了一顿,经过伤情鉴定,达到轻伤级别。案情并不复杂,情节简单明确,只要抓到了犯罪嫌疑人,这案子也就算结了,可是事情偏偏就没这么顺利,犯罪嫌疑人跑得无影无踪,协查通缉都没有结果,偏偏受害人是一家新媒体的撰稿人,一个不高兴,接连写了几篇警方不作为、伤情鉴定有黑幕的文章出来,各大门户网站社会版官方发布,微博微信私人转载,一时间在社会上激起舆论的重重浪,拍得谭局血压爆表,经办此案的林涛见天儿地缩着脖子装几个月的蘑菇,直到后来快速办结了两起恶性暴力案件,才又甩起尾巴重新做人。

周巡是知道这起案件的,那年发生了不少事,伍玲玲死在码头算是一件。

人间事万缕千丝,那时候没人能想到伍玲玲的死亡与后来213灭门案有那么深的渊源,正如也没有人想到那年的抢劫伤人联系上了此时此刻的器官快递案。

 

整体来说,审讯还算顺利,褚晓斌可能被周巡掐着他的脖子跟他一起从楼上掼下来的事实吓破了胆,汪苗问的他说了,没问的他也说了,但唯独对魏德霞收到的器官快递一事满脸茫然,矢口否认。

他说他早上接班的时候听住在仓库里的同事说昨天夜里来了警察,把住在仓库里的人全都盘问了个遍,不仅把公司的揽件记录、派送单据等材料装在一个大箱子里带走了,还把闻讯赶来的老板关宏宇一起押上了车,到现在都没回来,八成是被拘了。褚晓斌身上背着案底,一时心虚又害怕,怎么想怎么觉得警察是冲自己来的,心里只想着跑路,可是自己前天刚刚缴了房租,身上也就只有几百块钱的现金,于是溜进老板为员工在仓库里隔出来的临时宿舍,卷了笔数额不大的现金,还没跑出场院就和独自前来的秦明撞了个正着。

“……他拦着我问话,什么快递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就想着赶快走,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人发现我偷了钱,而且……而且那时候还有警察向着这边儿过来了……”褚晓斌双手抱着头,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可是那人他……他不让我走,他还说我看起来眼熟……”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猛地用双臂把桌面砸得砰砰响,“我吓坏了!我吓坏了!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被抓!所以……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警察,我也……也没想劫持他!谁会想挟持警察啊!”

汪苗看着抱着头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的褚晓斌翻了个白眼,靠在椅背上吹自己的刘海儿解闷,等人哭完了,就站起身来敲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那时候向你跑过来的不是警察,是工厂区的保安,”褚晓斌怔怔地看着他,“也不是因为发现了你偷钱,而是发现了……”汪苗顿了顿,故意略去了秦明的名字,但他相信褚晓斌能听懂,“擅自进入厂区。”然后,他弯下腰靠近褚晓斌:“因此,这就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忘了交代的吧!”

汪苗走出审讯室之后,褚晓斌再次嚎啕大哭。

不知道是因为后悔冲动还是因为后悔犯罪。

 

褚晓斌大概是今年年初随着春运返城的人潮偷偷到了津港,刚来的时候在工地当普工,入冬后工地停工他便辞了职,也不敢回家,只得找了处便宜的房子租下,一个月前在关宏宇的物流公司谋了份差事。三年前抢来的现金自然早已挥霍一空,在工地干活显然也没攒下什么钱,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可能就是他那部半新不旧的苹果6s手机再加上他几年前抢来的那台手提电脑。找到住处和工作的褚晓斌本以为这样能安定一段时间,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家看看,结果却被周巡带着汪苗歪打正着地诈了出来,除了原有的抢劫伤人,还得加上盗窃他人财物、暴力袭警、挟持人质的罪名。

这对褚晓斌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倒霉了,看他“嗷嗷”哭得直抽抽,就知道他多难受,可是对于干了几年刑警的人来说,这事儿算是常见了。

那话汪苗说的特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有必要告诉他那么多吗?”周舒桐隔着观察窗看着哭得涕泗横流的褚晓斌,“都已经抓住他了。”

“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道’,你懂什么?”汪苗笑嘻嘻地捧起饭盒,夹了一块猪蹄尖,一边吃一边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我查了,魏德霞家就在他负责递送的区域里,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只可惜办案是讲证据的,光靠直觉可不成,证据不充分也不成——检察院这几年审卷审得颇为变态,证据链有一点儿瑕疵都要退回来。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褚晓斌的确有涉案嫌疑,但要说和内脏快递的案子有什么关联,证据还远远不够。魏德霞收到的快递里里外外都没检出可疑的指纹或其他有价值的信息,物流单上虽然印着宏宇物流的LOGO,但是快递员有时会将空白的物流单留给客户方便填写,因此空白物流单的来源根本不可查。也有人暗搓搓地怀疑宏宇物流管理不规范,快递员根本没有按要求检视物品就盖了检视章,或者单据提供的压根就不完整,可是物证科的报告上显示,快递箱上除了魏德霞一家三口之外,没有检出其他人的指纹,作为正常揽收的快递这就有些干净得不正常了,于是猜测不攻自破。

周巡翻着审讯记录,由不得又想起手里那本退回来的学生斗殴致死的卷,得亏秦明做了复检,补充了证据链,不然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对,还有秦明,一想起他,周巡就一阵头疼:“那个秦明……”看着汪苗满嘴油亮地啃猪蹄,一时竟有些反胃,“怎么样?”

汪苗含着猪蹄先是一怔,然后吐了骨头:“不是啊师父,您问的是什么怎么样啊?要说人身安全那是好着呢!也就脖子这儿破了点皮,没大碍。”没您瞅着吓人,看看您那小脸红的眼圈青的嘴唇白的……后半句话他自然是不敢说的,也就是随便想了想然后跟着嘴里的猪蹄吞下了肚,“要说他这人怎么样……师父,您不想要他啦?”

周巡忍不住翻白眼——妈的,我就这么明显吗?

“我觉得他可能也不想跟这儿待着了,”汪苗擦了擦嘴,恢复了正常的说话能力,“多丢人啊,被当人质抓了不说,还搁着大庭广众地挨您那顿数落。”

“……很过分吗?”周巡掀起眼皮瞟了汪苗一眼。

“……还、还行吧?”

汪苗觉得这是道送命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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