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横空

【秦周】【关周】夜雨秦关几重云(十三)

 

1、本章有秦,有周,有小汪,老关出现在背景里。
2、如有小可爱发现各种细节上的有bug,也请以各种形式告知我,态度不拘。  
3、  这是个油腻的中年故事。  
4、   @爬墙小能手😘    @泼墨画霓裳    @枫澜清渊  @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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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周巡没想到还没过24小时,自己的心就黑了。

他觉得秦明真他妈不是个省油的灯。

还特别不是东西。

他都不想要他了。

从工厂顶楼倒栽下来的周巡掐着龙番的通缉犯这样想着。

艹,真他妈太不省心了。

亏你还长了一副斯文样,你他妈看看人家老关……

……老关更腌心。

 

事情得从早上说起。

汪苗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在摸排昨晚的器官快递案相关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在逃三年的通缉犯,案发地是龙番市,罪名是抢劫伤人,正准备布控缉捕,就等周巡到现场指挥了。

周巡一听,“啪”地把碗撂在桌子上,抓起车钥匙,跟厨房里煎蛋的关宏峰扯了嗓子:“有案子,先走了啊!老关!”

等关宏峰出厨房里出来,客厅里就只剩下关门的余音和支棱着头发一脸惺忪的关宏宇。

一路上车子开得飞快,快到支队的时候,又接到了汪苗的电话,说是通缉犯不知怎么忽然醒了,劫持了人质在工厂顶楼要车要钱,不然他就和人质同归于尽。

周巡想,这他妈都是电影看多了,上回的王志革也是,这回的通缉犯也是,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王志革挟制了警察,而逃犯挟制了普通老百姓。

也不知道哪个更让他糟心。

工厂厂房共两层,楼高约十六米,一层是层高十二米的车间,二层是办公室和质检中心,天台上主要是设备的外置管道还有两个容积不算大的消防水箱,通缉犯挟持着人质躲在错综复杂的设备管道中间。设备管道粗细不一,有的走水有的走气,周巡敲着厂房的设计图纸,盘算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否则万一击破了管道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发生?

最佳方案还是近身缴械——安排二队的女警跟逃犯正面喊话,分散通缉犯的注意力,组织突入小队侧后方实施突袭,快速制服凶徒,成功解救人质。

然后收队、归队、吃午饭。

食堂大妈不可辜负,大冷天儿的饿着肚子出勤可真是简直了。

周巡想着早上那碗没喝完的小米粥,心里鼓着无名的邪火,一边圈定小队突入方案,让技术队计算坠点位置,确定安全落点置放缓冲垫,一边申请了特勤狙击策应,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便和汪苗兵分两路,悄默默地潜上楼顶。

五分钟后,当监听器里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第四次出现的时候,周巡掐着通缉犯的脖子从顶楼倒栽了下来。

 

秦明怔怔地向前冲了两步,却在护栏前僵住了脚步。

周巡摔下去了。

通缉犯的惨叫声惊起了一群乌鸦,扑棱棱地划过视野,分落在远近铅霾的枝桠间。

周巡摔下去了。

津港的十二月可真冷,连空气都冻住了,秦明觉得自己用尽了力气,可还是无法呼吸。

周巡摔下去了。

天光黯淡,人声渐默,汪苗双臂撑着护栏,大半个身子向外探去,几乎已经骑在了护栏上,他粗着脖子大喊着,看起来像个意图跳楼的疯子。

汪苗喊:“师父没事儿吧?”

汪苗又喊:“我师父怎么了?他怎么不起来!”

汪苗还喊:“周舒桐!别他妈傻站着哭了!叫急救啊!”

秦明看着汪苗被突入组的特勤从栏杆上扯了下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随着周巡沉了下去,深深深深地,就像是海底,又像是永坠无绝的深渊,巨大的压力层层缠裹住他,而他却不能发出声音,甚至连动也无法动上一下。

周巡摔下去了。

周巡没起来。

周巡可能已经死了,带着那个通缉犯,为了救他。

脖颈间冷得发痛,像什么被冻住,秦明摸了摸,却看见手掌上有几片锈红的血痂。

原来我也受了伤,我也流了血,原来这伤只流了这么一点血,这血被风一吹就会干涸成粉末。

可是,为什么这么痛?

秦明觉得有点想吐。

这又怎么会是海底,如何能是深渊?这分明是二十年前那个无边的夜,暴雨压袭,没有光,整个世界颠倒碎裂,整个世界消湮殆尽,而他闭上眼便陷落在万缠千结的漩涡中,他睁开眼便看到父亲破碎哀屈的脸。

雨水冲淡血液,蜿蜒地顺着坑洼的地面流到他的脚下,他躲闪着,却躲闪不及。

他不能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过去了。

为什么他还是不能摆脱,终究沉缠深堕,甚至几度连累他人。

命运是重复上演的,冰冷的水箱,凄厉的诅咒,苍白的脸庞。

他听见有人这么说,耳边呼啸的风卷碎人声。

命运是重复上演的,霜冻的顶楼,焦急的呼喊,坠下的周巡。

他听见汪苗说,周巡摔下去后没有起来。

命运是重复上演的。

 

秦明觉得自己蜷缩在隔绝之境,像孩子那样哭得哽咽。

可是也知道,自己没有蜷缩,没哭泣,他站立在这里,面容萧肃。

隔绝之境倒是一直在的。

 

“那孙子不抓你也抓别人,别矫情了嘿!”汪苗从秦明身边疾步而过,气呼呼地这样对他说,说完,又见他一副木然无衷的样子,心中顿生一口恶气,于是又折返回去照着秦明的小腿半轻不重地踹了一脚,“搁着儿晾着过年啊!下去看看我师父啊!”

秦明趔趄一下,没有摔倒。

 

命运是现场表演,看起来差不多的其实多少都有点不一样。

周巡躺在缓冲垫上,摔得似乎有点狠了,在剧烈的震撞之后一时竟无法动弹,他觉得自己向更深的地方沉落下去,无边的黑暗在眼前旋成一个涡,迅疾地卷噬了一切。

他想,诶哟,我得歇会儿再起来,头疼,合着昨天的酒还没醒,这可不能让老顾知道,老头儿上了岁数,碎嘴叨叨的没人受得了……关宏宇你个王八蛋,你雇个通缉犯给你打工……秦明你个熊孩子,怪不得龙番把你借给我……嘿!到处瞎他妈跑也就算了,还他妈丧,高亚楠在我这儿十几年了也没被人拿刀劫持过,你这没到两天呢没到两天!可惜了你长那么高还那么壮,咋让人挟持了就一点儿不带反抗的!真他妈废,就算是老关也能搏个三五回合啊!嘿!老关,早知道有这出,我就在你家吃完饭再出来,你那小米粥还挺香,新小米吧?是吧?今年的小米……艹,小什么米……诶哟,我觉得好点儿了,我得起来……

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挣扎了两下之后被周舒桐扶了起来,周巡在通缉犯嗷嗷的叫声中听见周舒桐颤声叫着自己,听起来好像是自己可能不太行了的那种颤声:“周队……周队……”

“……没事没事。”说是没事,可是还是止不住地发懵,周巡觉得自己有点儿分裂,明明神智清醒,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脑袋重得抬不起来,只能斜歪歪地靠在周舒桐的小肩膀上,睁眼闭眼眩晕都像海浪一般层层裹缠上来。

“师父你没事儿吧!”没一会儿汪苗也爬上了缓冲垫,在周舒桐的帮助下把周巡连拖带抱地挪进急救车,备勤的医师呼啦围了半圈,在周巡又惊又懵的注视下各种检查到位。

怎么说也是分局的支队长,还是市局某些领导大会表彰完了接着小会再表扬表扬的心尖尖,可不能出事啊不能出事。

 

医师骂了周舒桐一顿。

医师说,你们领导发着烧呢突什么袭?

周舒桐觉得很莫名,还有点小委屈。

汪苗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说,医师不敢骂周巡,这种事儿都骂助理。

周舒桐撇嘴说,汪哥,我也不是助理,助理是你。

汪苗打着哈哈,看起来好像有些得意,他说,原来是骂我,不过现在有了你,你看起来怎么也比我好欺负一点点。

周舒桐不太想说话,看着汪苗颠颠地跑到脑袋上被医师强行贴了退热贴正一脸不明所以地瞪着前方小土坑的周队长身边。

“师、师父,你感觉好点没?”汪苗给周巡披了条毯子,还想给他掖掖领口,然后遭到了周队长不耐烦的抵抗。

“……犯人呢?”周队长试图丢开毯子。

“尿了,已经押回队里了。”汪助理把毯子裹了起来,左边压着右边,缠了一圈半。

“……人质呢?”周队长挣扎着伸出手,像是想给自己点根烟压压惊。

“好着呢,发型都没乱。”汪助理摸出一小包QQ糖塞在周队长手里,周队长不太想拿着,又不太舍得丢下。

“你跟我这儿干嘛呢?滚滚滚。”周队长发现自己被毯子裹得手够不着嘴,于是一举挣开毯子的禁锢,QQ糖从扯开口的包装袋里撒了出来,还有一粒滚到了周舒桐的脚边。

“那边那医生说你发着烧呢,让我看着您。”汪助理也不恼,嘿嘿地讪笑,锲而不舍地把一杯热腾腾的姜茶递给周队长,“这工厂的小主管快吓死了,你看我让他给我弄点热水,他倒会来事儿,从哪儿弄的红糖姜水呀!这给送来了,路上洒一半!”

“胡说,我好着呢!”周队长看着纸杯里黑不溜丢的半杯姜茶就觉得辣得慌,连忙推到一边,“这玩意儿是老爷们儿喝的吗!周儿!小周儿!周舒桐!来把这喝了!”

周舒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接这杯茶,从周队长对自己称呼的变化中,她能感受到他的抗拒。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站着看看不说话也要被点名是怎么回事?

长丰支队你还好吗?

 

“……37度8,再高你就得去发热门诊了。”

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周巡抬头一看,只觉得满腔怒火瞬间点燃。他“噌”地跳起来,一把推开汪苗,又一把甩开毯子,把左手的QQ糖塞进裤兜,把右手的姜茶摔在地上:“秦明!你行啊!你可真行!你一法医瞎他妈乱跑什么!你这是无事生非浪费警力!诶哟!喜欢查案是吧!是吧!给你转刑侦来呗!哥给你写申请给你签字给你盖章呗!你他妈一书生体能过得了吗!”周巡停下来喘了口气,又瞪着秦明上前一步,“我告诉你秦明,我不管你在龙番是什么爷爷,在我周巡这儿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老子这儿不伺候爷爷!你!我告诉你,你爱干干,不爱干滚!林涛那嫩瓜哄着你,那是他怂!”周巡瞪着眼又喘了喘气,觉得这人到中年是不行了,这骂个人吧,中间还得分个三段喘喘气,真他妈累啊……

汪苗眼瞅着周巡越骂声音越大,可是底气却明显不足了,知道自家师父这是因病而发挥不利,再看此时的秦明腮帮子咬得死紧,半句话都辩驳不出,又想起几分钟前这人在顶楼天台上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平添了几分不忍,于是趁着周巡喘粗气的时候一把抱住周巡的腰,把人往后扯,嘴里说着:“师父消消气哈!秦老师这不刚来么?新环境新人事新规矩都得适应适应!”一边又给站在旁边不知道想什么的周舒桐拼命使眼色,见她完全不接招,只得喊她:“周舒桐!带秦老师处理处理伤口!没看秦老师那脖子流血了嘛?”

当个助理咋那么累呢?

汪苗觉得自己特重要,这么了解周巡的人,整个世界可能就只有他了吧?

徒弟必须了解师父,要不怎么能当人家徒弟呢?

他在心里给自己点了赞,然后捡起毯子掸了掸土,“唰”地抖开,裹在周巡的身上。

周巡有点懒得跟汪苗计较了。

盛怒之后的他感到自己有些虚弱,薄薄皮夹克已经不能御寒了,他甚至有个瞬间闪过了让汪苗再找条毯子的念头。

周巡萎顿地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自己为自己裹紧了毯子。

 

12月24日,平安的平安夜。

命运是重复上演的,可是总有一点不一样,他还活着,能跳起来骂人。

——《结案笔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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