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横空

【秦周】夜雨秦关几重云(二十三)

  本篇跑剧情,秦明社死,老周控场,小周全程撇嘴。

  

  (二十三)


 周舒桐听着周巡和秦明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挺开心,又听见周巡含着笑音地喊秦明什么“小熊崽子”,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总觉得好像哪里不怎么对劲。小姑娘暗自撇着嘴,正好眼尖地看到了总务科的门口有个穿着灰色条纹西装的男人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冲他们张望,还向他们挥了挥手,于是赶忙说道:“周队,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路鹏程?”

“嚯!还真是。”周巡果然不再跟秦明说话,老远地也冲路鹏程挥了挥手,一副来看老朋友的样子。

周舒桐觉得心里舒服了点,偷偷瞟了一眼陷入沉默的秦明,恍惚觉得如果不是这个破法医跟来该有多好--换成关老师,周队和他并肩走着,含着笑音喊他“我的关大顾问哟”如何如何怎么样,关老师淡淡地回应着“周大队长”什么什么怎么着。

师父,师兄,和我。

顾问,队长,和我,法医有亚楠姐,顾问替补有小关哥。

全世界都不必有什么熊崽子。

“周舒桐!磨蹭什么呐!快点!”

“哎!” 


“周警官!周警官好啊!这大冷天的寒着了吧?”路鹏程迎了上来,先是握了握周巡的手,又转向周舒桐和秦明,“这两位警官怎么称呼?”嘴上说着,手下也没闲着,一路引着周巡三人进了办公室,虚掩了门,勤勤儿地沏了三杯茶依次摆在三人面前,“三位辛苦了,先喝口水歇歇?”

“路医生消息倒是灵通,我们这一进门儿您就知道了吧?”周巡也不客气,接过来啜了口茶水,然后捧着杯子暖手,“这茶不错啊!”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医生,几位警官叫我小路就成,”路鹏程笑了笑,避开周巡的话锋,“也不是什么好茶,本想着在单位自己随便喝喝就成了,拿来待客实在是怠慢了。周队您要是好这口儿,赶明儿个我弄点好茶,咱们以茶会友,也给我说说咱们人民警察维护社会安全稳定的传奇故事,让我好好学习学习。”

周舒桐有点发愣地看着路鹏程,万万没有想到这人会是现在这个态度,相比较来说,反倒是杨峥那种躲闪的态度比较正常。

“那敢情好,”周巡话是这么说,脸上也还带着一副笑模样,可眼里却陡然冷了下来,“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爱给人讲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过那是之后的事儿,眼下我还有些情况得跟你了解了解。”

路鹏程拎起茶壶给周巡的杯子添了些许热水:“有什么需要我回答的,周队请尽管问,我肯定配合调查,打击犯罪,人人有责。”

“周儿,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就问吧!”周巡把话转给了周舒桐,自己却起身参观起路鹏程的办公室来,一会儿翻翻桌上的值班记录,一会儿又看看墙上的排班表。

“是。”周舒桐知道周巡是想借机观察观察路鹏程,于是翻开小本一边问询,一边写着记录。

路鹏程回答得很认真,甚至还找出了备忘录参照回忆特定日期的行程。没过一会儿,路鹏程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给周舒桐赔了一个充满歉意的笑,起身接通了电话。

“你是电工班长,设备坏了该你修你就修,修不好找维保,你说你干多长时间了,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光会找我,找我有什么用?我是能制冷还是咋着?别跟我说你只管电,那个电压不稳是不是你的事儿?我这儿还说着事儿呢!这个你自己解决,别弄得跟上回似的,那人拉出来都软了,大夏天的半道儿上就散味!”

啪,挂了。

“几位见笑了,”路鹏程放下电话,抬头就看见周舒桐看直了眼,堆起满脸的感慨,“这年头,人不好管,都以为总务好干,其实事儿杂,人也不好管,这干好了,那是本职工作,有一点儿纰漏,那全都是责任了。”

“刚才说什么事儿呢?”周巡点着了之前那颗玩了一路的烟,说话的时候烟雾便把他缭绕了起来,“什么软了呀散味的?”

“咳!那是夏天的事了,家属领了患者遗体,往火葬场拉的时候,闹了点儿不愉快。”路鹏程停了停,见周巡一脸探究的样子,“我们这区医院级别在这儿,那经费什么的比不了大医院,有点儿钱也都投在医疗设备上,太平间的设备--就是冰柜那是用了很多年了,夏天那会儿有一组出了点故障,那个制冷温度有点不够,所以患者遗体在灵车上就散了味,到了殡仪,发现遗体情况有点不好了,人家属不干,这就把我们告了。”

“就算是夏天,遗体也不会那么快就出现尸臭,在气温30摄氏度的条件下,大概也需要3到4个小时才会开始腐烂并散发尸臭。”秦明忽然开口,“即便是在活体舒适温度的条件下,至少也要存放48小时才会散发尸臭,因此你们的冰柜不是制冷温度不够,是不制冷了,而你们没有及时发现。”

“秦警官说的是啊!”路鹏程毫不尴尬地一拍手,“所以说这事儿是个教训啊!结果现在还来问我冰柜不制冷怎么办!不制冷那就修啊!问我就能修好似的!”

周巡在路鹏程身后看着他跟秦明诉苦,间或还向周舒桐表示一下工作的为难之处,每句话后面还都跟着一句“当然了,这点儿困难跟你们的工作相比那是不值一提啊!哈哈哈……”听得周舒桐直瞪秦明,就差站起来跟秦明翻脸了--就你机灵又聪明,就你知道尸体什么时候烂什么时候臭,就你长嘴了!

秦明皱紧了眉头,肃穆着脸,目光落在路鹏程身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唇,像是在审视什么,又像是在想办法摆脱眼前听人诉苦的尴尬境地。

--老关是习惯摸下巴……周巡看着好笑,却在想到这点的时候散了笑意,正好路鹏程的苦水倒到了一个段落,此时正端着杯子饮水,估计还想接着哭诉,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了一下去意:“行了,既然你也有工作要忙,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再有什么我们可还来找你了解情况啊!茶不错。”

秦明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周舒桐偷偷地翻了一个白眼。

“哎!怎么说是打扰呢!”路鹏程瞬间僵白的脸在周巡说出“茶不错”之后迅速恢复了血色,转而死死握住周巡的手,使劲地摇晃了两下,眼睛却瞄着周舒桐,“能给周警官提供线索,那是我的荣幸啊!万一真破了案,也算我贡献了社会不是!”

也不知道这话是冲哪个周警官说的。

“以后没事儿了的,咱们也常聚聚,这人海茫茫的,咱们能认识,还能交个朋友,那可都是缘分。”说完还自顾自地笑了两声。

嗯,确定了,是对小周警官说的,对老周警官说不着这话。

老周警官这样想。 

老周警官还打算先去看看魏德霞,然后再去太平间走一圈,只是不管去哪儿,他都不想那么快就让路鹏程知道。

有的时候,聊天儿比问询能得到更多更真实的信息。

时间也不用长,一支烟的工夫就够使。


魏德霞主要负责输液室的工作,一到秋冬天,发烧感冒的多了起来,那也算是真忙。因此周巡一开始只是站在输液室的门口张望了一下,见她给这个扎完给那个拔,遇上一个人来的如厕不便,还帮忙扶着架子提着水,遇到孩子哭闹家长没辙的,还找来了儿童画册帮着哄孩子,周巡在门口站了将近十分钟,愣是没见着她闲下来,于是也就打消了喊她出来问话的想法。

也就是要走没走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看见穿着病号服的于秀芬隔着层层人群向他使劲招手:“周警官!来看我们霞霞啊!”声音洪亮,底气十足,透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周巡觉得牙根有点泛酸:“还有点儿情况需要向魏德霞同志了解。”周巡板着脸打起了官腔,心里想着可不能让这老太太再打自己的主意。

“哟!这位……这位也是一起的?”谁知老太太这回可没把他夹在眼里,转头靠近了在一边板着脸站得溜直的秦明,“这小伙子可真俊!哪儿的人啊?”

“……龙番人。”秦明蹙起眉,显然并不想理于秀芬,怎奈老太太已经盯住了他,围着他一边转圈看,一边问问题。秦明本来木着脸拒绝回答,眼角一垂,嘴角一耷,满脸的凶相毕显,一般人看着他的面相就不想跟他说话。而这个于秀芬想必不是一般人,就像没看见秦明阴沉的脸色一般,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几岁了家在哪儿什么学历父母上不上班家里兄弟有几个的问题挨个问了一遍,最后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秦明万般不愿地回答了问题,却又换了老太太一脸嫌弃。

“不是本地人啊……那你结婚了吗?”于秀芬犹豫了一会儿,又向着周巡扫了两眼,然后像决定了什么的似的继续围着秦明转,“诶哟,这衣服料子不错啊!灰色条纹看着就高级!你这是订制的西装吧?流水线可没有这样的工艺……就是颜色浅了点,这颜色可挑人了知道不?不是谁都能跟你一样穿出好来的!”老太太个子不高,仰着脖子看秦明半天可能是有点儿累了,这又开始小心翼翼地摸起秦明身上的西装来,一边摸还一边夸,又夸衣服又夸人。

秦明有些无助地看向周巡,发现这人完全没有半个小时前在路鹏程办公室里那样给自己解围的意思,只是站在输液室门口装着向里张望,要不是于秀芬没事儿就朝他瞟两眼,他看起来就和一个紧张的患者家属没什么区别。

--我该怎么办?

低头看着老太太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西装,嘴里还夸着料子讲究工艺也精细,秦明觉得自己的虚荣心小小地被满足了一下,他有点儿想告诉老太太,这身衣服是他自己给自己做的,用料用工自然是考究的--可是从周巡的回避态度来看,他最好还是不要开口,这个老太太想问的可能不是做衣服的事。

秦明瞪着眼睛一言不发。

老太太冲他眨了眨眼。

这个老太太还真行……秦明有点无措地向周巡靠近了两步,刚想开口向周大队长求个助,就看到人家几步跨到魏德霞身旁,帮小护士扶住了一个差点倒地的输液架,小护士绯红着小脸冲周巡道了谢,然后专心地为一个矮小的男人拔了针头。

“路上风大,您穿好衣服再走啊!”

秦明看见姑娘这样嘱咐着男人,还帮他把手提袋换到了没有输液的手臂上。

“那个就是我姑娘!”于秀芬冷不丁地扒拉着秦明的衣袖,“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不认识。”基于本能的回答,然后像一只蚌一样紧紧闭上了嘴巴,任于秀芬再问什么都只是听而不言。 


周舒桐看着有些窘迫的秦明和他手臂上挂着的于秀芬,又看了看输液室里和周巡说话的魏德霞,觉得人物关系有点儿混乱。

一天之前,于秀芬为自己的女儿选中了周巡,而现在,老太太显然更中意秦明。

那么现在最关键的是小护士的心意了吗?

不,可能还是得看老太太的心意。

周舒桐看着秦明被于秀芬拽得身子一歪,然后就看见老太太面容惊恐地抠住了他的手臂,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往下滑,已经把秦明的西装外套扯脱了肩,平整的西装面料几乎要被抓破一般被她攥在手里。

“于大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周舒桐上前一步,扶住于秀芬的肩膀,阻止她继续把秦明往地上拽,或是,继续扯脱他的衣服。

走廊里的护士“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周舒桐只觉得自己被人扒拉了一下便站在人圈之外,有些呆愣地看着被医生和护士团团围住的秦明和于秀芬。

秦明看起来有些无措,只能半转过身一手托住老太太的腋窝,在周舒桐的帮助下让老太太保持站立,一手抓着自己歪斜的衣领,不至于被老太太把衣服扯掉。

魏德霞发现了门口的乱状,惊呼了一声“妈”,飞奔出去搀扶自己的母亲,又在同事们的帮助下将于秀芬抬上活动病床,软言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她松开了秦明的西装外套,小护士这才慌张地将母亲送回病房。

围观的患者忘记了病痛,待医护人员各自忙去,便又三三两两地凑堆评议起了刚才那场骚乱。

秦明也是个耳聪目明之人,旁人的闲话自然也听了个囫囵,大多是些“渣男骗小姑娘”的胡话,直到有人猜测这可能是场“小白脸骗大妈”的闹剧的时候,他才忍无可忍地抬眼向闲话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嘿哟!还挺厉害!还瞪人呢!”好事之徒的声音充满尖锐的讥嘲鄙弃,声音清晰地响起来,却无法判断是哪个人发出来的。

秦明抿着嘴唇,牙齿狠狠地咬住口腔柔软的内壁。

陌生的脸和陌生的恶意密密扎扎地膨胀起来,让医院的走廊变得无比拥挤逼仄。

额上褪去的汗意复又来袭,他觉得自己可能涨红了脸,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看起来和平时一般无二。

有人拍他的手臂。

是周巡。

“刚才怎么回事儿?”

他的声音有点远,像沉在水底,又像隔着玻璃。

“于秀芬忽然惊恐发作,一定有什么让她感到恐惧,”他艰难地开口,额角的血管跳得突疾,声音却冷而平稳,不带着任何情感,“我听见她说了一声‘他来了’,然后就……”

秦明知道,这才是对的。

不被外界影响的自己,才是对的。

“他来了……”周巡看着秦明的眼睛,像是确认什么似的,“他--是疑犯?”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秦明沉默地看着周巡的眼睛灼烧起明亮的光,就像是火焰般跳脱着炽热的锋芒,他一把扯过周舒桐,吩咐她去调取监控,他的声音不算大,在嘈杂的走廊里需要细细地分辨才可以听清,可是秦明却能感受到他此时正压抑着的兴奋之情,犹如势在必得的狩猎者,自内而外地横溢着昂扬的、激烈的、充满了侵略感的杀气。

这杀气几乎让这条嘈杂的走廊安静了下来。

周巡显然并没有这个自觉,他笃定地认为就在刚才,就在这条走廊里,老太太于秀芬见到了递送器官快递的疑犯,她是唯一近距离接触过疑犯的人,尽管当时并没有看清他的脸,可是也一定有什么特点能让她认出他。

他的出现让于秀芬恐惧。

疑犯就在这里,甚至可能与他打了照面。


周舒桐噘着嘴去找路鹏程,她不太喜欢他,总觉得他的眼神透着古怪。

“嘿!”周巡似笑非笑拍秦明的肩,促狭地为他展了展西装外套上的褶皱,“干的不错啊!你这小熊崽子!”

秦明这次没有反驳。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地撞着胸口,撞得他喉头发堵,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应该去检查一下心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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